Commelina

【狡槙/待授翻】渐强音/Crescendo

Summary:“槙岛并不担心女孩会成为拿起武器追赶他的那个人。在他生命的尽头，只有一个人会在他身边。”槙岛指挥着他的交响曲，直到最后一个音符。

原网站：AO3（2328908）

作者：tastewithouttalent

警告：血腥描写，主要人物死亡

槙岛圣护并非不恐惧。

他确实想像过自己的死亡。由于没有别的地方来聚焦自己的思维，他思考过各种各样的事物，思考过关于生与死的一切黑暗的恐怖，也曾整夜整夜地在颤抖中辗转反侧，直到恐惧的本能——即使没有减轻——至少变得更熟悉而不那么可怕了。他并非不惧怕死亡，但恐惧几乎是一种慰藉，是他人生中有过的最接近一位不离不弃的朋友的存在。

这些想像对他颇有帮助。当他的身体因失血而失去平衡时，当他颤抖的手扣下一个无用的扳机时，恐惧在他心中缓缓升起，警告他即将发生的事情。如果得不到救治，他会死于这个不断流血、染红了他白色衣服的伤口，而他现在没有时间就医。是这一点，而不是疏忽，让枪从他冰冷的手指间滑落到女孩身旁。

他并不担心女孩会成为拿起武器追赶他的那个人。在他生命的尽头，只有一个人会在他身边。

音乐开始于他跌跌撞撞地穿过超级燕麦的时候，他的双腿抵抗着奔跑的动作，直到他迈着不能再被称为奔跑的蹒跚脚步踏入衰老状态——不是由于时间的流逝，而是由于即将到来的死亡。现在他余下的寿命可以用分钟来计算，也许至多一小时后他血液的温暖就会消散在渐浓的夜色中，但他无论如何都要前进，本能地逃离，让猎手继续追来。他听见弦乐的声音，储存在他脑后的音乐记忆现在浮现了出来，因为他的思绪已变得像他的身体一样不受控制。

每个人都是孤独的。

一种本能的恐慌在槙岛心中升起，他的身体试图为渐弱的心跳注入最后一股能量，但激增的肾上腺素只是让他的呼吸更急促了，他的血流失得更快了。

每个人都是空虚的。

甚至他的体温也支撑不住了。仍有阳光斜斜地划过天空，在超级燕麦上洒下金色，但槙岛的双手却像在暴风雪中一样冰冷。他离开卡车后就失去了双脚的知觉，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失血或是两者兼有，这不重要。

人们不再需要他人。

他的呼吸变得艰难，一口气哽在喉咙里，灼烧着他的肺。一股血流淌过他的皮肤，沾上了他的头发，又冷又湿地粘在他的皮肤上。

任何才能都可以找到备用。

他听见狡啮慎也在他身后奔跑的声音，遥远得不可思议，但每一步都在向这里靠近。他们的脚步渐渐有了节奏，每当槙岛蹒跚地迈出一步，狡啮就迈出两大步。槙岛的心跳乱了，他的脚步踉跄着由引领变成了应和，仿佛他们两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让他的生命流向狡啮。

任何关系都可以被取代。

或许他身后也可以是其他人，另一个监视官或者执行官也可以被槙岛变成这场游戏中的追赶者。槙岛的思绪乱作一团，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起另一副可能的面孔。只有狡啮在他脑海中出现，在他身后快步追赶他，快得让槙岛踏错了一步，摔倒在地，勉强用手和膝盖支撑住自己。

这样的世界我已经厌倦了。

他的想象力也用尽了，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，他的倒下也是注定的，而拖延是这场追逐中的必要部分。他的视线变得模糊，把一切都涂抹成朦胧的金色。液体从他的皮肤滴落在地上，那是被汗水变得苍白的血液。它的颜色渗入泥土，在世界上留下一道晶莹透明的痕迹，让狡啮可以追踪。槙岛大口喘着气，却又满足地微笑着，支撑自己站起来，用手捂住被染红的伤口，跌跌撞撞地爬上面前的山坡。

但不知为什么……

音乐在他的脑海中越来越响，模糊了现实。槙岛认为也许狡啮也听见了它；也许不只是他的思绪，整个世界都在与其中的音符产生共鸣。他爬上山坡，太阳随着乐声一起下沉，光线照在他的后颈上，把他的面容投入阴影。他能感觉到狡啮在他身后奔跑，感觉到刑警以槙岛再也无法保持的流畅步调奔跑着，他周围的超级燕麦向两边分开。

……被除你之外的人杀死的情景，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像。

地面猛地向他抬起，槙岛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推开它，在这个围绕他剧烈旋转着的世界中让自己保持直立。命运向他袭来，紧紧跟在他身后，紧紧扼住他的咽喉。他不用转身就能看见身后的狡啮，能感觉到狡啮跪下来用温暖的手贴上槙岛自己留下的血手印。槙岛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支撑着身体，而狡啮抬起头站了起来，于是槙岛也跟着站了起来，最后一次挺直了背脊。他听着脑海中越发激昂的音符，向后仰着头，凝视着天空中逐渐暗淡的光。

随着血液中的麻木感越来越强，他感觉自己的膝盖发软了。他重重地摔倒，不再试图支撑自己。冲击力将他的头向前推去，他的目光在地上停留了一会儿。但他看到的并非眼前的景象，他看到的只是在他身后朝山上走来的狡啮，这画面在他脑海中是如此清晰，仿佛他借用了别人的视野来代替自己的视野。他仰起头，不假思索地闭上双眼，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狡啮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上。

他快到了。

寒意渗入槙岛的手指，在他手臂的关节上结成冰霜，预示着即将降临的死亡，但现在没事了，狡啮会及时赶到的。槙岛如释重负地从肺里叹出一口气，仿佛这真的会是他的最后一口气。风刮过他的脸，像爱抚一样拂过他的头发，像要往他的肺里再送一口气一样吹过他的嘴。槙岛让他的头向后仰得更远，张开双臂，仿佛在用这个动作召唤狡啮来到他身后。

太阳沉入了地平线以下。槙岛脸上的阴影笼罩了他的全身，扫过他的身后，包裹在他身后的刑警身上。他睁开双眼，却没有转过身，只是凝视着头顶黑暗的天空，听着狡啮均匀的呼吸节奏与自己断断续续的吸气声形成对比。

“呐，你怎么想，狡啮。”他的声音仍然平静，低沉而柔和。狡啮不可能在他说话时向他开枪。槙岛仍然能听见乐曲在他的脑海中接近尾声，填满了他的话语和狡啮的呼吸声之间的空白。“今后，你还会找到代替我的人吗？”

一阵沉默，只有音符在涌入槙岛的意识，平稳地数着他生命的倒计时。风改变了方向，仿佛带着狡啮的体温，缠绕在槙岛的皮肤上。

“不，我希望不会。”

狡啮的语气并不愤怒。他的语气真诚而镇静，平和地面对着这个必然到来的高潮，他的回答也正是槙岛自己的想法。当音乐在他的脑海中达到高潮时，狡啮抬起手臂将枪管对准槙岛的后脑勺，而槙岛因这同步性而微笑了。当音符最后一次升到高音时，两人都没有说话，真正的快乐让槙岛冰冷的嘴唇露出了灿烂的笑容。狡啮等待着，直到最后一个音符也消失在寂静中，直到不再有最后一丝微弱的共鸣来淹没周围风的低语。

人们说，每个人都会孤独地死去，但槙岛圣护死时有狡啮慎也在身旁。